月羞花拿起来，慢慢吃着，突然道：“要下雨。”

老板从窗户探头出去张望了下，一天的星星清朗明净，银河在头顶流过，闪烁璀璨，于是回来笑道：“不会吧？”

“我说下雨就下雨，”百花楼主老神在在。

果不其然，一碟饭团还没吃完，天上唰地变了脸，倾盆的大雨浇下，仿佛刚才那银河决堤一般。

两人都不说话，呆呆看着大雨。

“这下走不了啦，”半晌，月羞花道。

“大约也不会有客人来了，”老板说。

又安静了一会儿，月羞花 突然道：“闲着也是闲着，我给你说个故事吧。”

“好啊，愿闻其详。”

“你听过峨眉派的明秀么？”

老板呈现一点思索的样子，道：“莫愁师太的入室弟子，十五岁一柄天绝剑挑落众家高手，当时众口暗中流传，说峨眉的下一任掌门怕就是她了，可是这个明秀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不过这好像是二十年前的事，后来她的消息突然就没了，峨眉换了掌门，也不是她，竟没人知道她哪里去了。”

月羞花眼神中划过莫名光亮，没有答茬，而是仿佛自顾自地说下去：“峨眉立派数百年，只收女子，多是从小长在山上，加之戒律繁复，师太威严，竟似个自成的小世界般。直到有一年，蜀山派遭难，蜀山掌门与莫愁师太商量，让弟子们借住峨眉的地方一个夏天。”

“明秀师姐，明秀师姐！”一个小尼姑气喘吁吁跑来，“明心那小浪蹄子又在那跟蜀山男弟子搞些破事，你快去管管。”

“反了她了！”明秀眉头一挑，把剑反身一背，怒冲冲跟小尼姑去了，旁边自然还有另一群女生，都是差不多大的，也都一股脑跟着，喧哗浩荡。

拐了两节山路，老远的就听有人笑闹，近了看去，果然是明心，跟蜀山三四个弟子，有男有女，在那里拉拉扯扯。

“明心！你好不害臊！？”明秀过去，一声断喝。

那边一下都静了，转过来看着这群人。

“我怎么了？”明心一脸扫兴，悻悻道。她也穿青灰色的僧袍，但比别人多开了一个扣子，露出白嫩的脖颈和锁骨。

“你一个黄花女儿家，又在佛门清净地，跟一帮男的，勾三搭四，成何体统！我若告诉师父，她老人家非大动肝火不可！”

“谁知还是不是黄花女儿家啊？”一句尖酸的话从明秀身后人群发出，立刻暴起一阵哄笑。

明心脸涨红了，索性一扬袖子，嚷道：“明秀你拽个屁啊！不就是仗着师父宠你！我就是跟这里每个都有一腿，又关你鸟事？你去告诉师父啊！这辈子除了会打小报告你还会干什么？！”

十五岁的明秀也怒了，本来白皙的面孔泛上桃花色，按着剑的手有些抖：“好，这次我偏不告诉师父，看不告诉师父，我就没办法收拾你了不成？！”

说完，她一甩僧袍上前，众人没想到的，竟然是冲那帮蜀山男弟子去的。那群男生看似也有个小头目，高个儿，清清秀秀的。

“你们识抬举的，就少跟这败坏门风的小蹄子勾三搭四，”明秀将剑一横，剑柄搁在为首那男生肩上，“她是条臭鱼不打紧，白惹你们一身腥。”

“我要是不答应呢？”男生道。

“我们掌门是看在你们蜀山有难，就算我一字不提，你以为不会传到两家掌门耳朵去？”明秀往前一跨，眼神明亮，嘴角冷哂，“到时谁吃不了兜着走，自己掂量掂量。”

男生被她的气势所摄，退了一步，一时安静，也不知自觉不自觉的，后面几个蜀山弟子，也都有些后缩，离明心远了几分，明心脸色隐隐发白。

于是明秀得胜的将军一般一回身，弹个响指道：“我们走！”

身后一群师妹稀里哗啦跟着她离去，俨然众星拱月。

自打这件事之后，接近明心的男弟子果然少了八九分，明心成日在佛衣上动的手脚更多，却也形单影只。明秀看在眼中，掩不住有些得意。

此话按下不表，这一日，小尼姑们叽叽喳喳给明秀拿过一封信来，信上一行挺秀的小楷：六月初七亥时，青竹林见。

明秀一拍桌子：这……是战书！

底下立刻炸开锅了，七嘴八舌，“哪个不长眼的，敢给我们明秀师姐下战书”“这个怂货，下了战书连名字都不敢留”

“三年没人给我下战书了，”明秀从蒲团上跳下来，“我倒要会会，这是何方神圣。”

于是自然，六月初七晚上，这浩浩荡荡的一帮，出现在竹林。

然而找了一圈，喊了一圈，竟没发现有什么人。

“先人板板！放姑奶奶鸽子，”明秀气的骂了句粗话。

这时有个眼尖的小女生，指着一杆最粗的青竹，喊起来：“那上吊着什么东西，好像也是封信！”

明秀纵身一跃，把白色的信封取下来，墨迹还未干透，早有跟班把火把凑过来照明，她满腹狐疑的拆开，打眼看字迹，跟先前那封信应该是一个人写的。

待明秀看清前几行，突然间哈哈大笑。

后排众人都是一惊，看不见信上内容的，尤其往里挤，想知道到底写了什么。

“别挤别挤，我给你们念，”明秀笑开了，拖长声调，“明秀，冒昧的这样叫你……从我还没加入蜀山派的时候，就听过你的大名了。”

底下听的愣愣的，半天，才有反应快的叫出来：“情信？”于是哄的一下又炸锅了。

“给明秀师姐写情信，比下战书还不长眼那！”

“当明秀师姐也是明心那种骚蹄子吗？”

“别吵别吵，”明秀摆摆手，继续带着讥诮地读下去，“传说中的你，武功高超，冰雪聪明，又美丽得像天上的月亮……我一直都不信，觉得传言都是夸张。直到那一天我见到你，你用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盯着我，气焰如烈火般飞扬，我发现，我再也没办法忘记你……”

“哎哟，真恶心！”

“这谁呀！”一帮小姑娘都掩耳捂脸的，叫个不停。